安腾

连续多天，安腾都在回放那天周锐临死前和余岚的对话。

他全程目睹他们之间的争吵。余岚看上去的确像是没有参与当年陷害羽钟的事。如果不是余岚，还有谁会去帮助周锐？毕竟，如果周锐当年脱罪，余岚才是最大的受益者。可是余岚在直播现场被逼问那么多次，却全程都很镇定，这也开始越发开始让他怀疑：难道当年帮周锐的人真不是余岚？

他想看到当年帮助周锐的人被绳之以法。给死去的杨羽钟、刘君，也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
那辆车停在出租屋前的时候，面条刚刚煮上没多久。他关掉电磁炉，从枕头下拿起刘君给的那把枪，一瞬间感到有些讽刺：还在当民警时，他就想成为一名配枪的刑警，现在他身上有了枪，却成了警方要抓的人。他不喜欢讨论命运的公正与否。他着实不喜欢命运这个词。命运可以轻而易举地操弄一个人，对他曾经的努力视而不见。

他从出租屋后院悄悄地溜出来。一路上，努力佯装地很正常，路过街边的一家小饭馆前，他偶遇垃圾填埋场的倒班同事吃完饭出来，点头示意了一下，他就快速离开。

他上了一辆开往货运站的公交车。终点站处的批发菜市场，每天都有很多去往全国各地的货运车。他和那里的一个司机很熟，那个司机会把他送到其他地方。然而，在公交车后排的角落，他看向斜后方，觉得刚才停在出租屋门口的那辆车在车流中若隐若现。

也许是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？然而公交车过红绿灯，从十字路口拐弯时，那辆车几乎是贴着跟下来，连续几个路口都这样。公交车报站，刹车猛烈踩停。

车内的人晃动了一下，他果敢地从后车门跳下车，竭力不看后面的跟车，独自往前跑到附近的一处建筑工地前。他随手从一个自行车的黑色框篮内抄起一个安全帽，脱掉自己的外套，捡起一个手推车推着走。正是午饭休息时间，工地上没什么人。

工地前排的靠右面的一栋楼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工人在窗户前粉刷，他压低安全帽，独自往后排楼走去。他跑向斜对角那栋楼的入口处，循着消防楼梯爬到三楼。

这是孤注一掷。

万一那个人真的跟了上来，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跳窗而走，或者向对方开枪。他听到上楼梯的脚步声。他掏出shouqiang，伏在门边。声音越发向他靠近，一个女人手上什么东西都没带，只是背着一个双肩包走进来。他立刻让女人不要动。

她举起了双手。“你是安腾，对吗？”她问道。

她说她叫萧郁，是刑警队的，没有配枪，让他放松。安腾知道萧郁，老姜向他提过，就是这个女警，在周锐案发后，第一时间去了清远，还看了他当年的调查笔记。

“安腾，今天我来，不是要抓你回去的。我来找你，是希望你能帮我解开一些谜团。”萧郁说，“我们可以坐下来说吗？”

安腾知道，让他放松警惕是警方的惯用伎俩。局面僵持着。

“我猜，你让那个主持人去问余岚那些问题，也正是你想了解的。也许我能帮到你，或者我们相互帮助。”

“你知道什么？”

她示意能否摘下自己的双肩包。他用枪指着她，她慢慢蹲在地上，卸下双肩包，拉开拉链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。电脑打开，屏幕上出现一张图片。那是安腾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照片。

“这是你笔记本上的最后一页。我想知道，你当时为什么会记录下这几个关键词。这几个关键词是你从哪里看到的？”

“那是一封信。”安腾回答。

“信，写给谁的信？”

安腾逐渐放松警惕，把枪收起来，坐到萧郁身边，缓缓说道：“十一年前，羽钟被警察抓走问话，是秦源举报的。秦源报警说自己收到了这封威胁信和一件他老婆的内衣。那几个词是当时威胁信上的内容。我当时偷偷跑去了警局的档案科，看到了那封信的原件，回去之后在这上面记录了下来。”

“那封信的原件在哪里？”萧郁迫不及待地追问。

“原件后来应该被审讯他的人销毁了。因为就是他们害死了羽钟。如果事情追查下去，他们也脱不开责任。”

“那你还记得那封信上的话吗，你能回忆起多少？”

安腾将信上的内容简略复述给萧郁听，然后又补充道：“这封信肯定是伪造成羽钟口吻写的，羽钟不喜欢女人，他不可能跟余岚……”

“我问你，你还记得那封威胁信最后的落款怎么写的吗？”安腾说好像是“余岚情人，亲笔”，最后还标注了日期和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