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。

随后，传来顾杰一声轻笑，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包容，就像一个老师在面对一个钻牛角尖的学生。

“陈律师，你怎么也问出这种问题了？我们不是已经用最严谨的方式，向法庭证明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吗？三位博士生的人证，实验室的监控，难道这些还不够吗？”

他的语气那么坦然，那么无辜。

“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。”陈默固执地重复。

“好吧。”顾杰叹了口气，声音里充满了被误解的疲惫，“我理解你的压力，陈律师。这个案子对你的声誉很重要。我可以向你保证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。我当晚，确实一直在实验室里。我比任何人都想找到杀害秀兰的真凶，那个藏在暗处的情夫！”

他还在演。

到了这个时候，他还在用那套天衣无缝的剧本，对自己这个辩护律师进行着心理安抚。

陈默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他挂断了电话，没有再说一个字。

够了。

真的够了。

……

宣判日。

晋阳中级人民法院门口，天还没亮透，就已经被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。拉起的警戒线外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市民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好奇、愤怒、期待。

“粪池碎尸案”，这五个字在过去半个月里，已经成了这座城市最惊悚的谈资。

而庭审直播也已经开启，在线人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。

上午九点整，庭审开始。

审判席上，主审法官李红面容严肃。公诉席上，姜若楠一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，神情紧绷，但眼神里的火焰并未熄灭。

被告席上，顾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，看起来有些憔，但精神状态很好，他甚至在看向辩护席时，对陈默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。

陈默没有回应。他低着头，看着自己面前的卷宗，脸色灰败，眼窝深陷，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。

所有人都以为会直接进入宣判流程。

然而，李红敲响法槌，声音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。

“在宣判之前，经合议庭评议，给予控辩双方最后三分钟的补充陈述时间。”

这个意外的决定，让在坐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。

这不合常规的举动，让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到了嗓子眼。

姜若楠申请发言，站起身，她目光没有看顾杰，而是扫过旁听席，扫过那些通过镜头关注着这里的人们。

“审判长，审判员。我只想重申一点。任何完美的犯罪，都无法掩盖一个最基本的事实——那就是人性。一个无辜的人，在面对至亲惨死的骸骨时，他的反应不应该是冷静的逻辑分析，而是撕心裂肺的痛苦。”

“一个被冤枉的丈夫，在妻子被泼上‘出轨’的脏水时，他的反应不应该是默许和利用，而是不顾一切的维护。法律的生命在于经验和逻辑，但法律的灵魂，在于良知！公诉方坚持起诉意见，请求法庭依法严惩罪犯，维护正义！”

她的声音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。旁听席上，丁秀兰的母亲再次泣不成声。

直播间的弹幕也为之动容。

【检察官小姐姐好样的！说得太对了！】

【唉，可惜啊，法律讲的是证据，光有道理没用啊。】

【是啊，对面那个陈默太强了，他根本不跟你讲道理，就跟你玩程序。】
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到了辩护席。

全场的焦点，都集中在了陈默身上。

所有人都期待着，这位不败的顶级刑辩律师，会如何用冰冷的法律条文，将姜若楠这番充满感性的陈述驳斥得体无完肤。

被告席上，顾杰的嘴角，已经带上了一丝胜利在望的微笑。他甚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，准备迎接属于他的无罪判决。

陈默缓缓站了起来，他的动作很慢，像是身上压着千斤重担。

他没有看公诉席，也没有看审判席，他的目光，穿过法庭，落在了被告席上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身上。